形形**的“加號”理由
臨床醫生,特別是門診量大的醫生都深有感觸,加號的理由可謂形形**。有說掛了好幾天沒掛到的,有從下面醫 院轉來的,有外地趕來的,有自己覺得病情復雜的,有自稱急危重的,有領導安排的,有熟人、親朋好友介紹的,有來復診的,有只為開藥或化驗覺得不值得排隊掛 號的,還有號販子裝可憐騙取醫生同情,從中牟利的……
其實,理由只有一個——掛號難。特別是大醫院、專家號難掛。根本的原因是我們的就醫、掛號體制不合理,優質的醫療資源不足且嚴重不均衡。基層醫療水平無法讓人放心,分級診療制度形同虛設,一股腦地擠大醫院已形成了老百姓就醫的思維定式。
忙碌的醫生們懷揣著善良的愿望,在完成醫院每天額定門診量之后,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盡量多地為紛至沓來的各種原因的患者加號,力所能及地解決著一個又一個的困難。盡管造成種種困難的原因并非加號醫生的錯,但客觀上醫生們的奉獻的確解決了不少患者的實際困難。
然 而,我們沒有理由期待宏觀制度設計的缺陷以及社會就醫習慣的改變靠完善所謂醫生加號制度來解決。醫生是醫療制度的執行者而不是制定者。為了緩解患者急切的 心情,避免患者就醫時行為過于激烈,許多醫生在無奈之下加號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F在糾結于醫生加號的具體環節是否能緩解掛號難,這本身是否已偏 離了問題的根源?
該不該取消醫生加號?
醫生加號早已有之,為什么今天成了討論的話題?事情發生了怎樣的變遷?大醫院掛號 緊張的現象本就存在,近年來隨著全民健康意識的提高,就醫需求也迅速膨脹,加上近年來**推行掛號實名制和預約掛號制度全面實施,掛號難的狀況不但沒有緩 解反而愈加嚴峻。于是,醫生加號的需求也越來越多、越來越普遍。普遍現象的背后卻蘊藏著人們觀念的悄然變化。“加號”似乎已不僅僅是由醫生酌情掌握的事 情,而是成了醫院、醫生、患者三方都有訴求的問題。
于是有聲音喊出:醫生加號侵占公共資源、容易引起醫患**、干擾正常的就醫秩序、引發醫患**、為號販子提供了可乘之機、增加醫生的工作負擔、侵占和壓縮了正常掛號患者的就診時間,破壞了他們的就醫體驗……應該立即被叫停!
不 妨回到醫生加號事情的本身。所謂醫生加號,是指醫生在完成當天放號患者診療的基礎上,醫生自愿占用自己的休息時間,延長工作時間,盡量滿足患者的就診需要 而增加的掛號。既然是完成規定放號之后,既然是自愿,既然是醫生自主支配的時間,當然應該由醫生自己安排,自己掌握。只要醫生不影響規定放號,哪里來的 “侵占”之說?說到底醫生加號是一種職業奉獻行為,這種奉獻難道可以通過行政手段的干預被取消掉嗎?
如果真要取消也應該是醫生的個體行 為,因為每個醫生都有權利選擇奉獻或不奉獻。事實上,醫生不會沒有原則地加號。他們最在乎的是自己的患者,沒有患者認可的專家是不可想象的。那些認為醫生 靠加號謀取私利的人不是因為沒有達到個人目的而變得別有用心,就是根本不了解醫生的真實情況。因為,即便是專家,醫生的掛號費也很低,而且在許多醫院,加 號所分給醫生的診費比例比正常掛號所分到的比例還要低。把時間和精力放在加號上,從經濟的角度實在不是最“劃算”的事。至于說給“號販子”提供了機會則更 不是醫生有能力左右的事。
醫生加號是否需要規范?
患者要求加號的原因形形**,哪些情況該加?哪些情況不能給加?在這次朝陽醫院醫生遇襲事件之后也成了廣泛討論的話題。
有 患者建議,醫生加號應該規范,明確規定具體可以加號和不應加號的情況。有人還建議醫院應***制度明細,并告知患者,什么情況可“加號”,什么情況不能“加 號”。比如急危重癥患者、復診患者可“加號”,外地患者憑一兩日內的車票可“加號”。明確禁止領導安排、關系單位、親朋好友的人情“加號”……
這 些乍聽起來貌似公平和有些道理的所謂“規范細則”實則很難經得起認真地推敲。比如急危重癥患者由誰來定義?是患者覺得自己“急危重”,還是醫生認為“急危 重”?醫生未檢查患者之前怎么定義?另外,和誰比是“急危重”?“急危重”為什么不去急診而來搶占門診加號資源?外地患者憑一兩日內的車票可“加號”,是 在鼓勵全國人民都來京滬廣找醫生加號嗎?那么,向那些老老實實在網上預約或長途奔往醫院排隊掛號的外地患者怎么解釋?明確禁止關系和人情“加號”則更是把 醫生加號干脆納入了公共資源進行管理。注意:醫生加號不是他們分內的工作。不能以社會責任綁架醫生自主、自愿加號的個人意愿和趨向。關系和人情號該不該 加,醫生會自有判斷,這完全是醫生自己的事,“明確禁止”,有這樣的道理嗎?可以想見,這樣的“規范細則”一旦公布也就意味著醫生自愿“加號”的性質被徹 底出賣,因為當患者拿著“規范細則”來找醫生加號時,醫生還有自愿可言嗎?
可見,無論我們如何制定所謂加號的“規范細則”都無法照顧到每一個醫生和患者的訴求。因為這件事本身就應該是醫生個人的自由。加號是醫生自愿,不加也是醫生的權利。決不因為現在號難掛就變成別人的權利了,這聽上去似乎太不可思議了!
強制規定不如放給醫生和患者
常聽國人說,中國的醫療制度管理還不夠健全,存在巨大的制度建設和管控空間。管理也不夠嚴格、不夠細致。這話有對的成分,但對的成分不大!
回顧我們多年費盡心機構建的三級醫療體制,從執業資格、價格收費到支付手段,究竟是管得太松了還是管得太多了?我們把衛生院建到了家門口,老百姓就會去那兒看病了嗎?
醫療價格關乎健康和生命是不言而喻的,然而,這一定是意味著這些就必須被人為地管控才能取得更好的社會效果嗎?經歷了這么多的挫折,我們現在終于明白了,藥品價格是應當放開的。那么,其他醫療服務呢?是否仍需要人為地管控呢?理由還是因為太重要了嗎?
醫 療服務是高度個體化的事,夢想著為每一位患者制定一套滿意的制度無異于沒有制度。為什么不能放開一些,讓每一位醫生多發揮一些他們的聰明才智去具體研究每 一個患者的個體需求?事實上除了醫患雙方自己,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把控供給予需求的平衡。其實,結果是顯而易見的??梢灶A料放開醫療服務要比人為精心地去控 制,所起到的效果要好得多。然而,如果不愿意放下手中的權利,卻不難找到足以讓人驚悚的理由。
醫生加號是現有醫療服務價格體系和掛號體系 設計之下出現的。與其在這個條條框框上下功夫,不如放給醫生和患者。只要我們抓好醫療質量這個關鍵,把真正該管好的事管好,供給予需求的平衡就會自己形 成。而每個醫生都會有自己加號的原則,他們不得不考慮上述種種影響因素,而只有當醫生從自己的患者角度考慮這一原則時才可能是真正符合臨床需求的?;颊叩?利益也才能通過醫生的努力得以充分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