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醫師趙建勇在5月18日中午11:53拍到了令他心頭一緊的一幕,單華醫生累癱在地上。
這些天來,很多人在刷微信朋友圈時,看到了同一張照片:
一位醫生累癱坐在地上,現場還有兩位醫生進行著手術。照片是余杭區第一人民醫院神經外科團隊為一名嚴重腦外傷患者進行急診手術。手術從5月18日凌晨1點45分開始,直到14點05分結束,共持續12.5小時。
這張照片是麻醉醫師趙建勇在5月18日中午11:53拍到的,他發到微信朋友圈后,被很多人轉發,還被人民日報、央視新聞、健康中國、杭州發布等眾多媒體官微轉發,網民點評:“感動,看著辛酸,更讓人心疼,值得點贊。”
至今,這張照片已經爆紅網絡12天,累癱在地的醫生也成了“網紅”,很多人到余杭一院打聽這位“讓人眼圈發紅,心理泛暖”的敬業醫生到底是誰。
昨天快報記者走近當事人,為大家還原照片背后的溫暖故事。
昨天下午3點,記者來到余杭一院,拿著手機里的這張爆紅照片在醫院里詢問,很快鎖定了“網紅”——神經外科副主任醫師單華。
單華醫生正在給病人做手術,40分鐘后,他忙完,接受了我的采訪。
對于自己的意外走紅,單醫生顯得有些害羞,他撓著頭,再三說,“照片里的一幕,其實在手術室里很常見,這也是我和同事們的工作常態。”說著,他在一張紙上寫下了八個名字,告訴我,在他累癱的12.5小時背后還有8位同樣拼命的醫護人員。
18日00:40
重癥監護室護士馬國芳發現患者沈大媽右側眼睛瞳孔散大。
12個小時之前,50歲的沈大媽遭遇車禍,后腦勺著地,當即不省人事,被送到余杭一院搶救,確診為右側額顳部急性硬膜下血腫、蛛網膜下腔出血……急診室從下午1點至4點,緊急為沈大媽做了腦部手術。
馬國芳沒想到,遲發性顱內出血,發生在了沈大媽第一次手術的8小時后,瞳孔散大是表征。
00:48
接到馬國芳護士報告后,重癥監護室值班醫生鐘國富立即為沈大媽復查CT,報告證實沈大媽出現了腦疝。
鐘國富明白,腦疝是腦血管病的最危險信號。沈大媽的腦疝是由于急劇的顱內壓增高造成的,這意味著她顱內出血量很大,性命危在旦夕。
00:50
神經外科馬一駿醫生接到鐘國富醫生的手術申請。馬一駿判斷,沈大媽必須快速清除顱內血腫,生死或許就在毫厘之間。
馬一駿叮囑鐘國富密切注意沈大媽的呼吸、脈搏、體溫、血壓和瞳孔變化,同時撥通了神經外科單華醫生的電話。
00:55
神經外科單華醫生正躺在床上看《顱底解剖學》,他在準備職稱考試。這么遲看書是因為晚上要輔導女兒學習。孩子11歲,最近數學要單元測試。他白天上班太忙,沒有時間看書。
接到電話后,單華抓起衣服沖出家門。他老婆醒了,一句話也沒多說,單華今年40歲,像這樣的半夜急救,在從醫15年里早已司空見慣。15分鐘后,單華到達醫院。
1:45
經過緊急的術前準備、麻醉等各個環節,沈大媽的手術開始。
在單華、馬一駿兩位醫生手術的同時,麻醉醫師唐蘇吉、杜紅紅一刻都不敢松懈,維持著沈大媽的生命體征。
唐蘇吉發現,沈大媽手術中血壓、循環很不穩定。杜紅紅焦慮著沈大媽的凝血功能,手術中沈大媽一直在滲血。沈大媽累計輸血12.5個單位,這相當于她全身一半以上的血被換掉了。
8:00
神經外科主任朱歲軍來到醫院,他正要開始看專家門診,接到了協助手術的呼叫。
“走進手術室,我看到單華和馬一駿正在緊張手術中。單華站得筆挺,手術的手勢精細準確,但他跟我匯報手術情況時,聲音是沙啞的。”朱歲軍主任說。
為什么沈大媽的手術時間這么長?
因為她要做三個手術,一是穿刺引流顱內腦積水;二是右側額顳部血腫的消除手術;三是左側小腦血腫的清除。而手術中,沈大媽一直在出血,手術過程中一直需要止血,而腦部的手術最為精細,被喻為“豆腐上雕花”,絲毫不容閃失。
朱歲軍主任替換下了單華醫生。單醫生此時喝了自手術開始后的第一口水,上了第一次廁所。
也正是在同一時間,麻醉醫師趙建勇替換下了唐蘇吉和杜紅紅。
11:00
浙大一院神經外科楊小鋒醫生前來幫忙,他替換下了馬一駿醫生。
麻醉醫師趙建勇是單華醫生的好哥們,兩個人的孩子歲數相仿,生活中有很多共同語言。工作中,他們差不多同時進醫院,合作的次數也很多。
“我知道單華的好多‘秘密’哦。”趙建勇說,單華是一個特別樂觀,也特別愛逞強的一個人,不到實在累,他是不會表現出來的。那次,我看到他捂著胸口,心想,不對了,他太累的話心臟會不舒服。事實上,單華在被替換下休息的時間里,找病人家屬談了話,又上上下下看沈大媽手術的各項儀器檢測數據……
11:53
趙建勇看到單華靠著手術室的一張凳子,癱了下去……趙建勇心頭一緊,上前去看,發現單華是累得睡著了。“當時我的眼睛濕潤了,就掏出手機拍下了這個場景。”趙建勇說。
在拍下照片的10多分鐘后,單華很快被叫醒。他和馬一駿醫生替換下了朱歲軍醫生和楊小鋒醫生,繼續做手術。
14:05
沈大媽的手術宣告完畢,手術順利,她隨即被送入重癥監護室觀察。
截至昨天傍晚,沈大媽生命體征平穩,還在密切監護中。
單華醫生說 同行們都在為病人這樣做著
很多人也許不知道,醫生在手術過程中一般都是不換人、不喝水、不吃飯、不上廁所的。
“這是因為我們手術中都戴著手套,做其他事情很浪費時間。而病人的情況往往在手術中非常危險,是爭分奪秒的。”單華說,神經外科醫生,術前要急,就是手術時間是必須抓緊的;術中要密,手術中必須是精密的;術后要勤,術后病人情況變化的話,要勤觀察避免并發癥的出現。
麻醉醫師趙建勇說,手術后,他在朋友圈中發了照片,很多人紛紛點贊,更多的是身為醫者的共鳴和對自己同事的心疼,同時也收到了很多素不相識的網友的鼓勵。
我問單華和其他醫生們,沈大媽的手術是不是他們最艱難的一次手術?他們都說,還有比這更難的。
去年,朱歲軍主任接診到一位工地上意外摔傷的工人,一根鋼筋直插腦部,手術做了30多個小時,挽救了病人的生命。
3年前的2月份,單華醫生24小時內,接連為三位腦出血患者手術。
昨天,單華醫生還給我看了“杭州發布”發的一組照片,說的也是他的同行們——
有快報曾報道過的,浙大兒院石卓醫生手術室懷抱小女孩在安慰。
有杭州師范大學附屬醫院心胸外科的醫生連續手術8個小時,年輕醫生也扛不住了,坐下就睡著了。
有杭州市婦產科醫院產科一體化中心護士細心呵護寶寶。對于寶寶來說,被懷抱著是他心情最好、感覺最安全的時候。
有余杭區婦保院劉彩霞,長期戴著手套做手術,右手比左手大了許多。
有余杭區三院護士用自己胸口的溫度,將冰血袋捂熱。
我問單華醫生,做醫生這么累,你那張累癱了的照片,你媽媽還有家人看到了,是不是心疼壞了啊?
單華醫生沒有正面回答,倒是和我說了他和病人家屬的一個故事:
有一天,我做了一臺六個小時的腦外傷手術。下手術臺時,患者的妻子站在手術室門口等我。她雙手捧給我一袋花生,說這是她剛剛從自家田里刨出來的。我看到花生上沾滿了泥土,她的指甲縫里也沾滿了泥土……
這袋花生,我吃得很慢很慢,每當累的時候吃一顆,就好像又有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