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楊慶,四川大學華西醫院心內科醫生
昨日有網友@我,告訴我省人民醫院一名外科主任醫師**身亡,我不知真偽,于是在微博上求證,不幸這的確是已發生的事實。**的醫生叫周曉輝,50歲出頭,沒有兒女,家中有患癌癥的妻子和年邁的母親。
因為專業不同,盡管在同一城市,我和他并不相識,更無交集。只是同為醫務人員,又身處同一地,想想自己當醫生以來經歷的諸多事情,再想到他的結局,不禁悲從心來。
據說,他的**是源于一起不堪其擾的醫療**。據說,這起醫療**已經持續8月。據說,對醫療**,醫院管理層的意思是讓他一個人去面對,而不是由醫院出面解決。
“憤怒”兩字已無法形容在得知這據說后面的心情。這種心情不只是我一個人獨有。早上等電梯的時候,一群外科醫生在一陣嘆息之后,咬牙切齒地說,如果換成他們,即使要**,也要在**之前,先以數百萬賠付的誘惑約上那無理取鬧的病人和家屬,用手術刀結束他們的性命后,奔赴醫院辦公樓,**成仁。
我無意去評判這群外科醫生的所***確與否,我只是在想:救人的手術刀之所以沒有變成殺人的利器,在于周醫生本性極善良。他在無窮盡的壓力與無奈之中,選擇的是自我毀滅,而不是毀滅他人。
我更無意去評判這醫患**中到底誰是誰非。因為醫患**就如美女臉上的惡瘡,去評判這惡瘡中間哪處細胞正確,哪處細胞錯誤,毫無意義,惡瘡本來就該被剜除,被清理。
任何醫療上的紛爭,能調解就調解。不能調解的,該法律途徑就走法律途徑,而不應該無休止地干擾醫生的工作,傷害他們的心靈。如果醫生有錯,該判刑就判刑,該賠付就賠付,該吊銷行醫***就吊銷行醫***。如果患者一方無理取鬧,該拘留就拘留,該處罰就處罰。
醫患**本就不該存在于這片土地上。不過,這本不該存在的惡之花,在這霧霾籠罩的大地上,倒長成了一朵朵奇葩,四處盛開。多惡心的事情!
我要評判的是這8個月,200多天的日子,周曉輝醫生身上那么大的壓力,誰曾經為他分擔?
我要評判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謂醫院管理者,在他懸吊**的繩套間,增加了幾分勒死他的力量。8個月,一個無賴就那樣氣焰張狂地賴在醫院,無休止地折磨他,折磨科室的工作人員。
這八個月,管理者們在干什么?任何人,在這樣的糾纏下,絕不能正常生活和工作。更何況這糾纏持續了8個月,更何況他家里還有患癌癥的妻子和年過90的母親。
8個月的折磨,對一個工作繁忙,獨力撐著一個家,無兒無女,不堪重負的醫生,是不是太殘忍?
可這8個月間,誰曾經真正關心過他?是那些領導嗎?我想不是的,八個月,對任何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領導,都會把這個事情處理好。我就不相信,堂堂一個省醫院,有那么多資源服務于大量的VIP,就沒有一點資源對付一個無賴。
做為醫院的管理者,對付無賴都沒有辦法,都只會和稀泥,還能指望這些人能為醫院的發展殫精竭慮,還指望這些人能為下面的人著想,為病人和為自己的員工服務嗎?
一個公立醫院醫生,在公立醫院做了數不清臺次的手術,終于發生了一起公立醫院內部的醫患**。這**,本該由一個集體出面解決,卻讓他一個人獨自面對,逼得他像一個個體戶一樣地賣房賣車去自行賠付!這不是笑話,而是確已發生的逼死人的現實。
我還能有什么話可說?
在這乍暖還寒的春天,在這電閃雷鳴的黑夜,在經歷10余臺介入術后的困倦中,我依稀看到周曉輝醫生疲憊的臉龐和無奈的眼神。
我只能在心中默念:“周老師,您走好!您終于從無盡的煩擾中解脫出來!這不是壞事。您去的地方,沒有醫療**,沒有晉升壓力,沒有做不完的手術,更沒有無聊的看客和冷漠的管理者。
佛說**者不能進入天堂而只能進入地獄,但我知道您是例外。因為您不是**,而是被這冷漠和無法言說的醫療體制所害死,您理所應當該進入天堂。”
安息吧!我的同行,我的前輩,我們的周曉輝醫生。